80年80人|侯凯:敌后武工队的生涯
侯凯,曾用名刘珍棠,1921年1月出生,河北省吴桥县人。1938年10月参加革命,1940年6月加入中国共产党。抗战期间,历任八路军第一一五师教导二旅六团团部文书股长、教导二旅政治部文书股缮写员、武工队敌工小站长、敌工干事等职。解放战争期间,任山东军区二师政治部秘书,先后参加北镇黑山阻击战、四平保卫战、拉法新站歼灭战等战役。后任密山县土改工作队队长、密山县城郊区区委书记、密山县委宣传部长、县长等职。新中国成立后,历任东北局组织部副处长、长春市委国营工业部副部长、白城行署副专员、白城市(县级)委书记、白城地委常委、副书记,吉林省民政厅副厅长、党组副书记等职。1983年离休,2008年9月6日在长春逝世。
1943年初,海陵县委决定开辟新民区,将侯凯由杜继贤领导的陇北武工队调到新民区,接替李光明同志任敌工站长。新民区东近海州城,西到董马庄,南靠陇海铁路,北到沙河镇,方圆几十里。自1941年起海陵县委就在此建立秘密读书会、秘密自卫团,在群众中开展抗日宣传。接受任务后,侯凯和武工队员小张连夜赶到陈墩交接工作。陈墩位于陇海路北,为我军掌握的两面政权,离日军据点董马庄不过五里,属于敌强我弱、敌明我暗的准敌占区。李光明、许耀林、孟冲、李长剑等10余名武工队员,以根据地为依托,不定期进入该地区开展工作,打下了一定的群众基础。
接上关系后,李光明、许耀林同志带侯凯走访了当地一些具有爱国进步思想的乡、保长和开明士绅,以及几位作为我军内应的伪军军官和特务,并向侯凯简要地交代了工作。随后,侯凯就在七里沟前湾子附近住了下来。作为第一个在新民区常驻的武工队员,侯凯的任务是宣传组织群众,发展、积蓄进步力量,积极准备反攻。刚开始时,本着长期隐蔽,保存力量的原则,侯凯工作处处小心,白天休息,晚上活动,单个接触,避开群体,住处也经常更换。
一天晚上,侯凯正准备向七里沟群众宣传赣榆大捷的消息。谁知刚踏进会场,就听见一位群众在看不见的地方大声喊道:刘先生(侯凯当时化名刘珍棠)有什么话就说吧,这里都是自家人!声音铿锵有力,语气诚挚感人。侯凯心头一热,大声回答到“谢谢老乡!”简单的一句话把大家的心连在了一起,让侯凯知道了群众是爱国的,是拥护共产党和八路军抗战的。
随着工作的不断深入,群众对党的方针政策越发了解,对武工队的工作也更加支持。前湾子村的保长专门给侯凯安排了一个隐蔽的住处,临走时对侯凯说:“住在这里包你无事!”每次日伪军进村,保长、群众都赶来报信,“伪军又露头了,快躲一躲,不要吃亏!”有了群众支持,侯凯的胆子更大了,公开活动也多了。
有一次,侯凯和两位同志背着枪,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临洪集市,群众安之若素,伪军竟然被吓跑了。自此以后,常有群众找上门来,要求侯凯们出面打土匪,抓汉奸。墩尚区公所的伪政府人员也主动求见侯凯们,侯凯们向他们宣传了我军必胜,日军必败的道理,警告他们要少做坏事,以免将来受到人民惩处,他们唯唯而退。新民区工作进展顺利,加之主力部队的大力支援,很快从游击区变成了准根据地。1943年9月底,经组织研究,新民区民主政权正式建立,许耀林任区委书记,刘钦为组织委员。
新民区政府成立的消息一传出,敌人又惊又怒,急忙纠集力量疯狂反扑。不久后,青湖据点的敌人兵分两路突入七里沟,打死了武工队员老马。前湾子的地主也在圩子里修建碉堡,还从新浦引来一队伪军公开与侯凯对抗,企图伪化新民区。武工队遭受损失,工作部署被打乱,有人开始怀疑侯凯他们站不住脚,早晚会被敌人赶走。在这种情况下,侯凯迅速展开了猛烈的反击。
侯凯首先对青湖据点的敌人喊话,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,否则严惩不贷。不久后,武工队配合主力部队,一举拔掉了该据点。紧接着,侯凯猛攻前湾子碉堡,伪中队长毙命,剩余的伪军狼狈逃回新浦,碉堡和工事被夷为平地。在这次战斗中,为了阻止赣榆沙河据点敌人前来增援,侯凯和李长剑同志由当地百姓徐老太爷带路,在沙河南岸神不知鬼不地切断了沙河据点敌人的电话线,还背回了一捆电话线和好几根电话杆。经过这几场战斗,敌人损失惨重,新民区根据地反而更加巩固了。
经过这次惨败,敌人再不敢大举进攻,但他们不甘心失败,又利用特务内奸,将魔爪伸向了单独活动的同志。在敌人的重金利诱之下,原我军内应、伪军特务头子沈竹青和朱某相继叛变,逮捕了在新浦开展工作的武工队员马骏台,并很快向侯凯下了黑手。
一天,朱某前来通知侯凯,说沈竹青到了前湾子,有紧急情况要向侯凯当面汇报。侯凯不知有诈,只身一人约他在一处偏僻的坟地见了面。可就在谈话结束,侯凯正准备往回走的时候,朱某突然将侯凯拦腰死死抱住,未等侯凯反应过来,旁边的沈竹青一把抓起地上的土坯,猛砸向侯凯的头部,侯凯顿时眼冒金星,晕倒在地。两个特务取走了侯凯身上的枪和财物,将侯凯五花大绑,押到东海县伪警察局。第二天一大早,新浦宪兵队的鬼子松浦闻讯赶来,问过侯凯的姓名后,不由分说一阵毒打,戴上手铐押往新浦宪兵队。在宪兵队的监狱中,侯凯见到了先他被捕的马骏台,他们虽然被关押在不同的牢房,但自此相互支持,相互鼓励,熬过了一段极为艰难的狱中时光。
侵华日军实行野蛮的“三光政策”,奸淫掳掠,犯下滔天罪行,鬼子的宪兵队更是罪行累累、罄竹难书。在新浦日军宪兵队里,侯凯受尽了敌人的严刑拷打和非人折磨。
首先是审讯。鬼子审讯的特点是话少刑多,话短刑长,只要回答“不知道”,就是一顿暴打。两天下来,敌人用拳脚、棍棒、绳子、烟头对侯凯大发淫威,肆意施虐。侯凯被折磨得眼睛乌黑、面部肿起,牙齿残断松动,耳朵穿孔失聪,全身肿胀流血,成了一个行将死亡的血人。第三天提审时翻译对松浦说“不能再打了,再打就完啦!”松浦无耻地冲侯凯吼道:“我为什么打你,因为你是我的敌人,我们吃你们(八路军)的亏不少啦!”鬼子把侯凯丢回牢房,没有再提审。
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,侯凯一天三碗麦麸粥,饿的前心贴后脊梁,,瘦得皮包骨头,连身上的虱子、疥虫都吸不出血来。放风时,侯凯看到同胞们个个面色憔悴,瘦骨嶙峋,双目无神,简直就是一群衣衫褴褛的活骷髅。除此之外,每天在牢房里还必须随时按鬼子的口令立起、坐下,稍有不慎,动作迟缓或是说了句错话,不由分说,拉出去就是一顿毒打。
有一天晚上,侯凯躺在冰凉的地板上,盖着一床单的、沾满脓血、爬满虱子的毯子,看着昏黄的电灯,久久不能入睡。黑夜里,听到有人在叹息,有人在抽泣,有时还能听到刑讯室里女人喊救命的惨呼声。侯凯暗暗地想,既然落到了敌人手里,就要随时准备牺牲,走上刑场的时候,要有中国人的骨气,决不能当孬种、懦夫。但更要争取生,因为只有活着出去,才能同敌人战斗到底。从此以后,侯凯每天默唱着《八路军军歌》、《国际歌》作为精神支撑,用口袋里的高粱壳计算着日子,渴望能早日回到同志们身边,投入新的战斗。
有一天,松浦和其他几个鬼子来到监狱,喊出八个人的名字,其中就有侯凯和马骏台。鬼子把侯凯们推上车,押解到新浦警察局,临走时,侯凯数了数口袋里计时用的高粱壳,总共48粒,侯凯在这座人间地狱里苦熬了近两个月。到了新浦警察局,鬼子把侯凯和马骏台等八个人关进了警察局的牢房。侯凯看到牢房里四处满满的都是人,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。夜半时分,伪警察将侯凯们全部拉出牢房,用绳子一个接一个地捆绑起来,押往新浦火车站,不由分说地塞进了闷罐车厢。他们这时才从伪警察口中得知要被送往上海做日本人的劳工。
侯凯因长期遭受折磨,身体十分孱弱,为了活下去,支撑上工,常常晕倒,鬼子医务人员一按脉搏,就叫侯凯“病棚的干活”,侯凯因祸得福,逃过了不少重活。不久后,马骏台也病倒了。有一次,懂日语的他听到敌人议论,病人不能干活,成了包袱,要遣送回原征集地。他从此不吃不喝、呻吟不止,病情更重了,不久就和三十多人一起被送回徐州,获得了自由。
时隔不久,敌人败局已定,运输队解散,侯凯进入了第二批清理病弱人员名单。鬼子把侯凯和二十多名劳工押送回了徐州。下车时,伪淮海省劳工局的人在车厢门口给每个人发了100元伪币作为遣散费。侯凯历尽艰难,终于逃离了鬼子的魔爪。
第二天,侯凯要了通行证,买了车票,当晚到了阿湖。又辗转多日终于在东海讲习村找到了陇海工委书记李明同志。寒冬腊月,侯凯头戴破草帽,身穿单衣,脚着破胶鞋,手中拿着仅有的一个竹桶碗,长发披肩,满脸污垢,同志们几乎认不出来了。
归队后,侯凯受到组织的百般呵护。同志们到处为侯凯求医问药,还到敌占区买来好吃的给侯凯增加营养。组织上补发了侯凯被捕期间待遇,敌工站还送来慰问金,许耀林书记远道前来探望,老房东许大爷也送来大米。经一个月的调养,侯凯身体逐渐复原,重新投入了战斗。